鸟窝，高高地垒在树上或楔在屋的山墙上，最先被朝霞弄醒，在那光辉中梳洗；傍晚，窝里的居民们的眼里又多看见几线下落的夕阳。

   鸟窝的中心是村庄的一座小学。

   空中落下一只受伤的天鹅。

   小学校长抽出一月工资的一半换得这只鲜血淋漓的大禽。

   这只中了6枪的飞行的大禽，还是死去了，没有死在人的胃口里，却被制成了标本。在数次放飞的失败中，天鹅扩散的瞳孔像一圈圈涟漪，映见的都是一群天真的孩童，她们也流泪了……

   空中落下一只折翅的大雁。那亘古迁徙的飞途被地下枪口射断了。小学生余毛蛋和余毛丫哀求着从爸妈手里把大雁抱回了校园。当它重新飞上蓝天的时候，嘎嘎地盘旋而去，一条漫长飞翔的路途又向前延伸了一程……

   孩子们在行动，就像把被抠掉的文字又重新粘贴到了书本上。

   在那个时候捕鸟的人可真多啊！鸟可以卖钱啊，出口啊！村庄的小学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鸟网里的一个窟窿。漏网的鸟知道朝这儿飞，在这儿筑巢建窝。来此打鸟偷鸟的人，成了330个孩子心目中的坏蛋。你可不要招惹少年郎的仇恨，那是一种没有任何退让的攻守。你纵有天大胆子，也不能把枪网针对祖国的花朵吧！

  我经常看见孩子们在做鸟箱。冬天来临，那些孩子们从口中省下的饭食撒得满地都是，放在鸟箱子里。鸟箱的铺草也很暖和。

   一眼就可瞅出那些上学路上的孩子，衣兜或书包里总鼓出些米米面面之类的，那可是“野味”们的食物啊！总有些不理事的小气的家长为此打骂孩子，但哪家的小孩子又不都是家长的命根子呢？大人不都是过的小孩子的日子嘛？哟，要天也不得给半个？孩子们的爱好也感染着大人们的兴趣——这就是一种移风易俗呵。大人们被孩子们牵入了童话之地，我们的村庄也渐渐听懂了鸟语，正像“公冶长，公冶长，南山死了个大绵羊”一样有福了！

   让大人们奇异的是——怎么单单就我们村庄稼地里的虫子出奇地少啊？那些懒鬼们从来不打药的作物竟也没被虫口啃完！——咦，外村外庄的树叶被虫子啃得光秃秃豁牙露齿的。难道我们这地是块宝地？

   老校长笑了，笑得很开心，这功臣是鸟啊！鸟从虫口里救下粮油棉菜。喷施农药的效果，只不过像是大涝之年打捞上来的坏年景罢了。是树上的鸟儿们止住了害虫泛滥之势。

   那些鸟群绝迹的村庄有祸了！任何一种农作物都泡在毒药之中。苏北邱集医院并不能洗去这大地之胃里的毒素！

   不是鸟啼花香就是声声哀鸿，鸟类的叽叽喳喳、啼叫、呢喃是一种多么珍贵的幸福和祥和呀！

   爱挽留了最后的鸟迹，乡村现出高贵的翅膀和食害灭灾的鸟嘴。日渐增多的鸟儿们驮起了土地的收成，避开灾祸，袅袅着祥瑞的空气……

   而躲在泥土深处的村庄小学更出名了，鸟翅把它的声名驮向四方。

   爱是在最初的嘲笑冷漠中，生根并且飞翔的。

   那不是一种幼稚病、一个童话。那是一种实在的天空和大地的景象。爱，在大地上必将结出它的果实来！

   爱飞翔的是心灵，爱画下的是泥土。孩子们在行动，几个内心和雏鸟一样试飞的小孩，用土生土长的笔，画出她们眼中鸟的飞行和啄食害虫的景象——孩子们的儿童画，多次获得国内外儿童画比赛的金奖。

   村庄的小学堂，它是候鸟的驿站，害虫难以肆虐的童话之地。他们像公主和王子一样对枪和网说着决绝的“不”，竟引起世界范围内的涟漪。谴责的力量一天天加强，流血被朝霞所禁止、替代，安宁的歌声在树梢上荡漾，扩散着爱与希望的波光。我们所能看见的鸟群将飞向大地的四面八方，飞过乡村和城市，将家乡思量。

  （作者系江苏省徐州市文联专业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