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张家港有个永联村。江南水乡,花园工厂、现代农庄,有“中国明星村”美誉。在2015年米兰世博会的中国馆内,永联村曾作为中国城镇化的成功案例向世界展示了形象。
永联村有个议事厅。粉墙黛瓦,赫然矗立,200多名村民代表,年年在这里参与决策全村发展大计。永联人从这里走出了一条特色化民主治村道路。
日前,笔者走进永联村,从乡村治理的视角阅读了这一村治文本,记录下丝丝缕缕所见所闻、所思所想。
永联村老书记吴栋材(左)与村民聊天
从农民到市民,从市民到公民:
锻造村庄治理主体力量
农民,是村庄治理的主体力量。这一主体是自在的,也是成长的。
土地承包的推广,乡镇企业的勃兴,城市化潮流的奔涌,正深刻地重塑着乡村的面貌。
显然,今天的村庄已不是原来的村庄,农民也已不再是原来的农民。
谁来挑起乡村振兴、村庄治理的重任?政府的目光更多地聚焦于各类“领军人才”:大学生村官、第一书记、返乡创业者,还有各色乡贤。其实,身为“村庄治理的主体力量”的广大村民,同样不可忽略。
如何去锻造合格的村庄治理主体? 14年前,从部队转业回来的吴惠芳从老书记吴栋材肩上接过永联村党委书记的担子时,就直面这一难题。
“一座小镇拔地而起,用钱可以解决,但入住的农民不会‘立地成佛’。如何成为文明的市民,进而转变为合格的公民,是新农村建设的关键,也是最大的难点。”吴惠芳敲响的第一记重槌,就是实施“乡村改造计划”,探索村民素质的改造与提升。
教育是立德树人。永联村与众多高校合作,把大学“搬”进农村,开办硕士班、本科班、大专班和非学历教育班,鼓励村民在家门口上大学,提升整体素质。目前,全村1万多村民,大专以上学历占比超过20%。
文化是潜移默化。每季一台晚会,每月一次讲座,每周一场电影,每天一出小戏,帮村民插上了先进文化的翅膀。
村治参与是实践磨砺。让每一个村民都当家作主,参与公共生活治理,这是现代公民的政治权利。2011年,吴惠芳出国参加培训,从国外城市管理决策体系运作中受到启发,催动了永联议事制度的设计和运行。议事厅有200多个座位,配套建有可供非参会对象旁听、实时观看的参观通道和同步直播LED大屏。凡是涉及居民、社员切身利益的各类问题,均由集体讨论决定。在这里已先后表决通过了20多项村规民约,确保了村民民主议事的权利,拓宽了村民村治参与渠道。
永联村的实践告诉我们:自主意识觉醒的农民,可以用自己最朴素的乡土知识和智慧,顺利跨过民主自治的门槛,去选择村庄的未来,去创造自己的幸福。
永联村的实践教导我们:要实现良性的、优质的民主,要让民主走得更有力量、更为久远,还当更加注重培育农民、成长农民。这就是吴惠芳乡村改造计划的初衷。当年,毛主席有一句名言: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在迈向民主法治的现代文明进程中,教育改造提升农民显得尤其突出。从农民到公民,这是一步巨大的跨越,也是一项伟大的工程。
永联村的实践还启示我们:农民的公民意识、民主素养和自治能力,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更多是在民主的实践中、自治的参与中学习、磨炼出来的。永联村的议事厅,就是一所最贴近农民需求的民主学校。
创新基层治理体系,
把自治的根深深扎在土地上
乡村社会正处于从传统走向现代的转型变革期。
城乡融合发展,开放型村庄呈现出全新的面貌,也衍生出全新的问题;人口自由流动,大大拓展了农民生存发展空间,同时也解构着既有的村庄社会结构;职业分化加剧,在失去职业同质性的同时,传统的相互扶助精神也渐渐弱化。农村社会生态发生着深刻变化,既有的基层治理体系、治理方式和治理能力已无法跟进新时代的脚步。
永联人也无法回避这样的挑战。
永联村有自己的“村情”:12平方公里的村域,一二三产业并存的格局,1万本村原住村民、1万永钢集团员工、1万外来流动人口的人口结构,永联村与永联小镇跨越城乡的身份。村党委立足“村情”,勇敢探索——
村企合一向村企分开转变,产权分离,管理分离,现在的永钢集团与永联村只是25%的股权投资关系。政经合一向政经分开转变,村经济合作社负责集体土地、集体资产、集体资本的保值增值,确保社员经济权益最大化,而由村委会转变而来的永合社区居委会,则专司社会管理事务。
随着村民实现了集中居住和非农化,永联村原有的管理与服务已不能满足新形势的需求。2009年3月,永联景区管理领导小组挂牌成立,政府在永联村派驻公安、交通、城管、卫生、工商、消防等机构,实现了公共管理、公共服务城乡均等化。
同时,张家港惠邻社会工作服务中心、永联惠民服务中心、永联志愿者联合会等服务性、公益性、互助性社会组织也破土而出,茁壮生长。
吴栋材、吴惠芳两任村党委书记先后带领党委班子举起创新发展的旗帜,创新治理格局,创新治理机制,创新充满活力的村民自治多种实现形式,形成了卓有成效的“党建引领、区域协同、群众参与、依法办事”的村治新模式。
夯实基层民主的支点,
撬起乡村治理新格局
基层民主,是深化村民自治的制度引领。
将村民自治纳入基层民主的框架,以制度保障村民自治权利,使得中国的乡村治理上升到一个崭新的层次。从民主选举到民主治理,是村民自治新的拓展,也是基层民主新的深化。
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从原来的“管理民主”转向“治理有效”,正是体现了这一拓展和深化。是否有助于促进社会公平正义,形成良好的社会秩序,构筑共建共治共享新格局,当是乡村治理的旨归。永联村实施议事会制度,“社员代表大会议大事,议事团议难事,楼道议事会议琐事,媒体平台议丑事”,由此,“并队扩村”“集体持股”“福利分享”等难题都一一化解。大力推进基层协商民主,正是基层民主发展路径的战略性转换。
基层民主,是建设乡村文明的核心力量。
永联村民,是村庄治理的主体,是产业振兴的主体,也是文明创建的主体。
永联有一条爱心互助街,“红领巾驿站”“爱心超市”“亲情浴室”等18间“门店”沿街分设,爱心在互助中闪光。永联有一项“文明家庭奖”,把社会公德、家庭美德、职业道德等纳入百分制考核条款,实施年度考核,与二次分配、福利待遇挂钩。永联有一个“社会文明建设联合会”,由永联区域内热衷文明建设的自然人发起成立,已在村里常态化开展了公厕文明、交通文明、餐饮文明、祭祀文明和诚信体系创建等活动。
源于乡土社会的乡规民约和公序良俗,与现代社会必具的法治观念和契约精神,更广更深地融进村民们日常生活之中。
基层民主,是走向乡村善治的必由之路。
乡村治理“空转”“失灵”乱象,是不少地方乡村建设的一大痼疾。症结之一,在于压力体制下官僚主义、形式主义泛滥,单一地依赖精细绵密的“对上负责”的责任考核体系,缺失来自民众的扎实有效的评价监督机制,抑制了广大民众在基层治理实践中的自主性和创造性,同时也导致基层民主建设的弱化和虚化。
乡村治理要走善治之路,路在哪里?
我们可否转换一下视角,以村民自治的制度优势倒逼乡村治理的效能提升?在农民这里,官僚主义、形式主义难有市场,获得感、安全感、幸福感,都应是以农民的参与感来保障的。既从顶层设计出发,完善乡村治理的体制架构,又从基层自治着手,激活乡村主体的创新力量,如此,将为乡村治理开辟更为宽广的道路,凝聚更为强劲的合力。
走进永联村这个“中国民主法治示范村”,这里有完整的20多项村规民约,有规范的理事会和监事会制度,有“五位一体”的多元协同治理。我们由此看到了和谐运行的乡村治理秩序,看到了蓬勃刚健的乡村发展形态,也看到了茂盛生长的乡村生活文明。
以基层民主助推乡村治理,将会绽放出美丽的乡村善治之花。
编辑:徐希才 李建发
责任编辑: 孔德明